我愣住了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等我赶到的时候,所有医生都站在门口等我。
我怒极地拽住其中一个的衣领。
「我他妈一年给你们一人一百万让你们照顾好她,你们就是这么给我照顾的吗?!」
医生的眼里全是惊慌和愧疚。
「对不起,裴先生。」
我闭了闭眼,竭力平复怒气,往季钰所在的房间走去。
医生们跟在我身后。
我问他们季钰是怎么回事。
其中一个医生回答:「这些年季小姐入睡一直困难,她在长期服用安眠药,但一直都没出现过问题,今天我们才发现,她从前段时间开始,把每天的安眠药偷偷留下了,在昨天晚上装睡后,全吃了……一百多颗……」
「凌晨五点,最早班的医生起来检查季小姐的身体情况,发现的时候,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……」
说话的工夫,我们已经走到了她房间门口。
我颤抖着手推开门,季钰的身影就这样映入眼帘。
她穿着白色的睡裙,安静地躺在床上。
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痛苦,恍惚间像只是睡着了一般。
我腿猛地一软。
要不是手搭在门把手上,就要栽倒在地。
身后的医生扶住我,嗓音惊慌:「裴先生,您怎么了?」
我缓了好一阵,才从四肢百骸里找回一些力气。
我挥了挥手,「你们先出去等我。」
终于,这里只剩下我和季钰了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她床边的,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看了她很久。
怎么会呢?
昨天还好好的人,今天就死了?
季钰死了?
我叫了她的名字,她嘴角微微上翘着,可却一直没回应我。
我又轻轻勾了勾季钰的手指,凉凉的,有些硬。
不像她了。
脑子嗡了一声。
此时此刻,我好像才认清现实。
季钰死了。
浑身一软,这次我没有强撑。
我跌坐在床边,失去季钰的恐惧淹没了我。
我拉住季钰的手,语无伦次地道歉,求她睁眼看看我。
可无论我怎么叫她,她都再没回应过我。
她的手越来越冰凉、冷硬,我的体温无法暖热她丝毫。
我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崩溃了。
一百片安眠药,她用三个月的时间计划了离开。
她在离开前和我道别,我却毫无所觉。
我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她床边嚎啕大哭,哭到声嘶力竭。
自从记事起,我就很少哭。
当年得知我爸出轨的时候,我只是打了他一拳,就带着我妈离开。
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哭泣,是我妈去世的时候。
第二次,就是现在。
季钰身上淡淡的香味涌入鼻腔。
那是她房间里常年点着的助眠香薰的味道。
或许是哭太久了,我头昏脑涨,闻着这股味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再醒来的时候,天已经大亮了。
朝阳照射在季钰脸上,那样温暖。
我明白,我该送她离开了。
我站起身,迈着发麻的腿走出房间。
医生都在客厅里等我,看我的眼神忐忑不安。
我没有追责,遣散了他们。
临走前,有个医生递给了我一个本子。
我沐浴在阳光里,翻开了这个本子。
娟秀的字迹,述说了我和季钰的曾经。
最后一页,写着季钰对自己墓地的要求。
她说,让我帮她选一块山清水秀,阳光温暖的墓地。
我笑着,这点小要求,我当然会满足她的。
我亲自打理了她的身后事。
流程走得很快,死亡证明,注销户口,办理火化手续。
第二天的时候,我就拿到了骨灰。
我本想给她办一个盛大的葬礼,思来想去却都不知道该邀请谁来。
最终只能作罢。
我按照她的要求,给她选了最好的墓地。
又在旁边另外买了一块,打算以后我死了就埋在这里。
后来想想,她该不想见我,又作罢。